2011年8月3日星期三

Tagliatelle di Natale(圣诞意面)中透露出的智慧


我和西尔万常常讨论,为什么法国美食传统这些年在本土如此不景气。传统的法国食材、饮食传统,已经离法国年轻人越来越远。美食在今日的法国,是真正精英阶层才欣赏感兴趣的玩意儿。 对如今的法国人来说,在家享受美食的机会是越来越少了。拥入家中冰箱的是各色速冻食品,以及从中国引进的冷冻蔬菜。美食在巴黎这样的城市,意味着你非上好的馆子不可。因为你那会做周日烤鸡的妈妈现在不在你身边了,而你交的女朋友或者是太太,通常买回家的,又是一包包的速冻千层面。美食已经不再是与普通法国人的生活紧密联系在一起的一部分了,而是变成节假日的享受与奢华。这个公认的世界美食传统国家,已经成为继美国后,每年世界上第二大批萨饼消费国。当然,这里说的批萨可不是传统的手工比萨,而是那些满大街的工业大饼,比如必胜客。

然而在大工业和现代化的冲击下,同样是美食大国的意大利,却依旧保持着其对传统的深深依恋。我和西尔万每次在意大利旅行,无论是在北意还是南意,都对意大利人的爱吃会吃,由衷地感叹与钦佩。意大利人与法国人最大的区别,一个在于工业化程度的差距,另意大利的传统手工业比法国要保留的好。另一个,在于普通人与美食之间始终维系着的那种鱼水关系。每次在那些意大利小餐馆吃饭,无非是意粉、批萨这些简单的食物,但每一次都被那种简单由衷的美味打动。没有任何的冷冻食物,选用当季新鲜蔬菜瓜果来烹制每一道菜,是意大利的trattorria(大众化小饭店)的宗旨。用新鲜、简单与经济的方法来烹饪美食,是意大利人日常饮食的原则,或许也同样是其美食更容易被普通人接受喜爱的重要原因。法国人闻名与世的,是以鹅肝、布莱斯特小母鸡(Poulet de Bresse)、蓝龙虾这些昂贵食材制成的精致大餐。无论是食材的购买,烹饪厨具的花销,还是人工的价格,都不是一般人能天天消受得起的。意大利美食中虽然也有天价的材料,比如白松露,但其所占的地位,其实只是很小的一部分。就像中国人有鱼翅鲍鱼,但真正维持着普通人与美食之间的关系的,却绝非鱼翅,而是阳春面、小笼包、水饺¼¼同样,另意大利美食不朽的,是批萨、意粉、南意的番茄、柠檬这些简单的东西。因为通常简单的食材,才最能在不经意中,展现出这片土地的美丽,与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的智慧。如何把一个普通的番茄种植的甜美,再如何将这只甜美的番茄烹饪的美味,某种程度上,比用温度计精确计算食材应该达到多少温度以后才算烹饪完美,更人本,也更贴近人对食物最原始的依赖关系。

法国菜也许正是因为,在各种原因下,被切断了与普通民众之间那紧密的联系,而变得越来越小众化。如何让美味又经济的食材,以一种通俗的方式进入普通人的厨房,是全世界的大厨们都需要考虑的。因为普通人对美食的依恋,才是任何的饮食流派保持生命力与创作力的最大动力。

这个Tagliatelle di Natale(圣诞粗面条)是意大利南部圣诞节那天常做来吃的家庭午餐。材料是核桃、松子、榛子、葡萄干,加上一个普通的番茄沙司和橄榄粒。为什么偏偏挑圣诞节这天来吃?因为圣诞夜的聚餐,常常会让主妇们剩下一堆没有用完的坚果,通常都是做蛋糕剩下的。为了不浪费原料,于是就把所有这些东西扔进锅和意粉一起煮。想想是不是很聪明?又简单,又营养,消灭了剩下的食物,还吃得清清淡淡的。 在新鲜、简单与经济中寻求味觉上的满足,是这道圣诞粗面条的目的,也是我一直热爱的一种美食态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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